【财新网】（记者 周东旭）“我当时是给了四个字‘水大鱼大’，现在读到的却是八个字，不单是‘水大鱼大’。这十年中国经济取得很大成就，但是有很多事情越来越不是看得那么明白。甚至有一些地方还会比较沉重。水很大，但是水也是很浑的，即‘水浑鱼杂’。”12月20日，在北京大学国发院博士论坛第36期暨吴晓波新书《激荡十年，水大鱼大》交流活动上，谈到近些年中国企业发展史时，北京大学国发院教授周其仁如是说。

书名“水大鱼大”源自周其仁的建议。“话是我说的，思想不是我的，思想是经济学家科斯的。”周其仁介绍，1937年科斯引用他的老师的比喻讨论市场里为什么要有企业，市场就像海洋，企业就是其中大大小小的岛屿。市场有交易费用，企业是节约交易费用的组织。如果市场非常大，交易费用也会巨大，能够节约巨量交易费用的组织也可能是巨大的。但是，“我觉得这个比喻还不够，怎么能把企业比喻成岛屿呢？岛屿是物理的东西，企业是人的活动，是有机体。于是就有了‘水大鱼大’。”

周其仁以吉利李书福收购沃尔沃以小博大为例，当时正值金融危机期间，沃尔沃在美国市场、欧洲市场以及日本市场等布局都很好，唯一的缺点是在中国市场布局并不理想，他们没有想到“水大”以后，再分层，分出来的那层消费能力也如此惊人。李书福借此撬动了收购的阀门。“这其实告诉我们，水可以因为鱼而变大，鱼也可以因为水变大，鱼和水是互动的关系，与自然界看到的海洋和生物的关系还不完全一样。”

对于一些曾经红极一时的企业家锒铛入狱，周其仁感叹，一个很了不起的企业家，一下子就声名扫地，“我们的水浑啊，官商关系，看看过去十年，好多人起来的很快，下去的也很快。不是商业因素，不是正常的所有商学院教的那些环节出了问题，而是一个很多学校或研究机构很少碰到的环节出的问题，也就是转型体制，行政权力非常大，不勾上这个，不挂上那个，就会有问题。”

不过，体制因素是在不断变动的，过去顺风顺水的事，未必总是都不被禁止。周其仁说，很多企业就遇到类似问题，十八大强力反腐之后，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，大家都是这样做的。

“也许过去可以，但过几年就未必是同一个标准。”周其仁说，对于鱼和水，企业主体与环境的关系，“真是很大的挑战。中间倒了多少企业？如果是纯市场因素，合乎逻辑，天底下所有市场，企业再大也可能倒掉。但是，我们很多企业倒在不该倒的地方。”

周其仁进一步说，社会转型中，有一些力量真的是难以驾驭。“还不是说穷，中国现在开始变得富起来了，甚至富裕超出能驾驭的程度，很多人就会变得疯狂。财产、权力、声望，都是好东西，但驾驭不了，命都会丢掉。看到这些，就会让人于心不甘。”

很多有组织能力的企业家倒下了，不在这个环节就在那个环节出现问题。周其仁说，我们身在其中，真的要想一想，能不能减少一点“牺牲率”。如果社会环境改善得好一点，“夭折率”低一点，“牺牲率”低一点，也许中国的未来发展会更好一点。

谈到企业家如何才能更持久成功，周其仁说，“长期来说，要成功，最重要的就是两条，什么山上唱什么歌，这山望着那山高。”周其仁曾在文章中解释，“什么山上唱什么歌”讲的是时势造英雄；“这山望着那山高”讲的是英雄造时势。

周其仁说，1983年就是要做1983年的事，什么事可以做，做到什么程度，如果缺乏胆略，这个不行，那个不行，那就不要叫企业家。在任何一个时点，要把这个时代允许你做的空间用到尽。但是，制度等也是在不断变化中，一定要有提前量。这件事今天可以干，过几年就可能被法律所禁止。成功的企业家都具备这些特点。

周其仁说，心底也要有良知，要相信社会是在向前走的，朝哪个方向走，就要向哪儿收敛，要看得准。所以，总结经验教训，既有制度问题，也有个人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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